小     冬

江宁区铜山小学

郭荣幸

小冬是我二十三年前教过的一名学生，虽然时间相隔很长了，可他的样子和与我朝夕相处做学生时经历的一些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

记得那是二十世纪的1986年，我由一个农民经过八年的在外校打拼，终于以一个具有师范毕业（函授）的合格小学教师身份调回了家乡——曹村小学。那时我的教学水平已经在铜山小学小有名气，一到学校校长王扬胜就给我委以重任：担任三年级班主任，执教三年级语文，并兼任学校会计。

新接手的三年级共有三十六名学生。报名的第一天，有一位学生马上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黑黑的瘦瘦的，高高的个子大约已经超过了一米六零，鹤立鸡群地与其他三十五名小学生共聚一室，显得很不协调。当我点到他的名字——“周小冬”时，他显得很不好意思，低着头弯着腰站起来轻轻的答应了一声。

遇到这样的一位学生我感到很不理解，向同事一打听，原来周小冬的成绩特差，一年级留了三级，二年级留了一级，按照他的年龄应该读初二（那是小学五年制）了。了解到原委后，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在我手里小冬不能再留了，我必须帮他度过小学的最后三年。

小冬由于学习太差，很多该会的都不会，对学习毫无兴趣，作业不做，上课不听（主要听不懂），在班上总做一些出格的事。为了帮他，我首先从培养他热爱班集体入手。由于他身高力大，在班上我就以此经常表扬他，并提议选他做学校的劳动委员，体育组长，充分利用他的强项为班级服务，来配合我的班主任工作。一来二去，他渐渐的爱上了班级，爱上了同学，也渐渐的参与到学习活动中来了。在学习上我尽可能降低对他的要求，尽可能少的当同学面批评他，减少它在同学们面前的尴尬。另外我还委派了两名负责任的同学做他的学习助手，一名白天帮他完成作业，一名放学后帮他完成作业。每次作业只要他做了，只要有一些正确，我都给他“优秀”。我告诉其他同学：小冬的“优秀”是与他原来的行为相比，与他原来的成绩比，不是与你们比。平时单元测试，我还有意无意的帮小冬“作弊”，监考时走到他身边指指点点提醒他。就这样我和同学们搀扶着他一步步由三年级，四年级走到五年级直到毕业。虽然小冬的学习成绩还是一直不尽人意，但他却能饶有兴趣地融入到我们的班集体之中了。

在任教他的三年中有两件事让我印象较深。第一件事是“校服风波”。那时中心校强调学生上学得穿校服，要求学生每人至少要定一套校服。买一套校服当时大约只要十多元钱，可就是这十多元钱对广大的农民来说也是不容易的，可上面有要求，下面也不好违抗，经过反复动员，反复强调意义如何如何重要，终于全班每人都定了一套。校服发下去了，可钱却迟迟收不上来。经过耐心等待反复催缴，半年下来了，可小冬的校服钱还是没交。小东家里学校不过百十米，为此我利用课间到他家家访。由于都是一个村的，大家都认识。还没等我开口小东的爸爸就对我说：“郭老师，我早几天就想去学校了，可小冬就是不让我去，说怕给你添麻烦。”小冬的妈妈从箱子里拿出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校服对我说：“老师呀，你看看这校服我家小冬是裤子穿的上啊，还是褂子穿的上，只要有一件能穿上我们卖口粮也会给钱的。”小冬爸妈一番话说的我无地自容。是啊！再大号的小学生校服对小冬来讲也是小啊！我无奈的笑笑说：“算了，算了，给小冬留作纪念吧！”赶紧岔开了话题……

紧靠我们学校门前有一座小草房，里面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的不愿给儿女添麻烦的老人。深秋的一天下午，我们正上着课，突然教室门口涌来一股浓烟。“不好，小草房失火了！”我停下课，带着同学们在教室门口大声呼叫。这时，只见小冬拿起一个脸盆呼的一下冲出教室，三下两下翻过教室门前的一道高高的菜园埂就消失了。这让我吃惊不小，想去追他又要护住另外三十五名学生。好在四周的邻居很快就敢来了，小草房本来就不大，一会火就扑灭了。小冬回来了，只见他浑身湿漉漉、黑乎乎的，像个落汤鸡。看到我满脸黑灰的脸上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嘿嘿地傻笑。我不解的问他：小草房失火你跑到菜园里干什么？他告诉我菜园里紧靠小草房的墙边有一个小水塘，平时他们扫地洒水怕到远处去打水就偷偷的到菜园里的小水塘里去端。救火时，由于小冬直奔小水塘，并用力将水塘里的水往小草房上猛扑，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件事让我触动很大，想不到看起来挺笨的小冬遇到急事时不但勇敢而且非常机灵。

小冬小学毕业后由于年龄已经老大不小了，再加上学习成绩不理想，家庭条件也差就失学了。失学后来小冬学了篾匠，听村上人说小冬的手艺可好了，每年要挣好多几万，娶了媳妇，盖起了楼房。

春节前的一天晚上，我和妻子吃过晚饭到街上散步，路灯下迎面走来一对年轻的夫妇带着一个边走边跳的小男孩。相遇时一看原来是小冬一家，小冬看到我还是那样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轻地叫一声：“老师，您好！”